全港首间「盲人按摩+咖啡店」 视障咖啡师开展第二人生 以心代眼冲咖啡
- [眾01]20岁开始逐渐失去视力,现时接近全失明,50岁的Maggie未有因此失去焦点,反而总是笑口常开,拉着你滔滔不绝地分享她最近学懂冲调那几种饮品、前几天与同事到那里下午茶,浑身散发着正能量。很难想像她曾经因为失明而自卑、脾气暴躁,甚至不愿承认自己是视障人士,更「打死不愿意拿白杖出街」。经过30年摸索、跌碰、适应,她慢慢走出阴霾,人生走到一半,她离开任职29年的岗位,当一位视障咖啡师,每次谈起这个转变,Maggie是既兴奋又激动:「原来我并不是只能够做reception,原来我可以有其他发展,原来我还有很多可能性,我的人生有更多的色彩,我好像找到我的第二人生。」......
20岁开始逐渐失去视力,现时接近全失明,50岁的Maggie未有因此失去焦点,反而总是笑口常开,拉着你滔滔不绝地分享她最近学懂冲调那几种饮品、前几天与同事到那里下午茶,浑身散发着正能量。很难想像她曾经因为失明而自卑、脾气暴躁,甚至不愿承认自己是视障人士,更「打死不愿意拿白杖出街」。经过30年摸索、跌碰、适应,她慢慢走出阴霾,人生走到一半,她离开任职29年的岗位,当一位视障咖啡师,每次谈起这个转变,Maggie是既兴奋又激动:「原来我并不是只能够做reception,原来我可以有其他发展,原来我还有很多可能性,我的人生有更多的色彩,我好像找到我的第二人生。」
28岁的子朗也从咖啡中找到人生目标。他自出生就与弱视共存,虽然可分辨颜色,但视力只有两成。大专毕业后,工作都是以兼职与freelance为主,文职、摄影、foodpanda、快递员、复康训练员,全部都做过,视力问题影响了寻找全职工作,但子朗不以为意,他乐于尝试各种新事物。成为视障咖啡师后,他笑言将来要自创一款全新口味的咖啡,甚或自己开一间咖啡店,「别人做到咖啡师,我们都可以做到。」
作为全港首间「盲人按摩 x 咖啡店」,休Cafe不单是一间Cafe,更是视障人士的舞台。
看不见 用「心」冲咖啡
冲咖啡有多个步骤 - 压粉、上冲煮头、萃取咖啡液、倒奶、打奶、融合拉花,这才完成了一杯入门级的鲜奶咖啡,试想像这些工序只能凭声音与手感来完成,必定是难上加难。
今年7月,从未接触过半自动咖啡机的梁蕙芝(Maggie)与邓子朗(子朗),报名参加香港失明人协进会的咖啡师培训计划,与其馀8位参加者来到新生精神康复会旗下咖啡店湾仔so330,分两批接受一连四日全天候训练。
无法依靠视觉,只有利用触觉与听觉。子朗的视力,尚且能分辨方位与用具的摆放位置,但Maggie接近全失明,上课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由垃圾桶开始,把整个水吧用手一分一寸感受了个两、三遍,熟习环境与位置,「因为经常周围摸,我们一定要勤洗手。」
刚开始学习,拿着堆满咖啡粉的冲煮把手,他们总是战战竞竞的抖着,生怕弄掉咖啡粉,压好粉后,再在咖啡机上摸,寻找着按钮,安装好冲煮把手萃取咖啡液;到处理牛奶的部份,如何判断倒奶份量与打奶时间?他们都是靠触觉去感受12oz的重量、60至70℃的温度,还有聆听打奶时蒸气棒发出的声音,如声音沉实代表牛奶有机会过热,声音尖锐则意味蒸气棒可能太接近奶勺内壁;到融合拉花,则在心中默默数,有节奏地打6至7个圈,他们说,运气好时,能「撞彩」拉出像样的心心图案。
压歪粉饼、上不了冲煮头、倒泻奶、喷奶……失败的场面见怪不怪,但工多艺熟,他们的手渐渐定下来,速度亦愈来愈快,子朗强调:只不过是技巧性的东西需要多加练习,与看不看见无关……别人做到的事,我们都一定做到。
采访当天,是培训最后一日,同时是考核日,导师兼新生会助理业务经理黄德威(Tony)及休Cafe店长梁成欣(Damon),联同店员,角色扮演成有诸多要求的客人点餐,学员须一边招待他们,一边冲好落单的饮品,真正做到一心二用。
导师Tony首次教导视障人士,事前都做足准备,向协进会取经,又蒙眼体验冲调过程,切身处地了解视障人士的难处,把冲煮流程拆件、量化、图像化,亦会因应同学的吸收速度及能力,调整节奏,较以往教学放慢。除了教如何冲调特浓咖啡及鲜奶咖啡,他们还会讲解咖啡历史、国际标准、客户服务、应变等等,希望同学对整个咖啡行业有更全面的理解。他特别提到同学们皆「做足功课」,经常考起他与Damon,上课时充满互动,比起教学,更像是互相学习。
「永远保持一个谦卑的心,每天都尝试在其他人身上看到一些自己没有的特徵。他们虽然是视障,但更懂得善用不同观感、听觉、触觉,我反而要从他们身上学习。」
休Cafe 和谐共融
8月,Cafe装修完成,10位学员成功通过考试,正式成为休Cafe的实习咖啡师,几个星期以来不断加操,迎战试业期。除了10位视障咖啡师,Cafe现时有店长、副店长、两位全职健视店员及2位兼职健视店员,轮更工作,副店长指派人手,健视店员主要负责落单及送餐,而视障咖啡师则全力冲调饮品。副店长罗佩怡(Carina)形容,对于视障咖啡师而言,她与其他健视店员只是辅助性质,犹如一支强心针,「所有流程,他们已经很熟手,纯粹是自身信心不够,通常我们在旁边都是看一看,不需要很大提点,他们可以很独立地完成一杯咖啡。」子朗认同,略为腼腆地坦言信心来自身边人:「身边人给予鼓励,做事容易一点,没有那么紧张。」
大部份饮品,视障咖啡师都能够独力完成,除了须量度份量的冻饮及涉及危险动作的饮品,以香橙咖啡为例,会分为萃取咖啡液、打奶、加入糖浆及烧焊三部份,由视障咖啡师及健视店员合力完成。小小的水吧中,你一言我一语,互相提醒着彼此位置与进度,合作无间,他们都说,在休Cafe工作,沟通很重要,甚么事情都要说出口、多表达。Maggie又谈起日常相处趣事,相当高兴:「我们一有空就会在水吧谈天,很亲密,可以揽头揽颈……有个健视妹妹更直情把我当妈妈,好嗲我。」
Carina曾在连锁咖啡店工作,其后转到休Cafe任职副店长。连锁咖啡店有既定的营运模式,工作节奏快速,分工明确,基本上各人完成各自部份,就没需要与他人交集,人与人之间联系不大,Carina坦言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世界:
「同事很不同,大家有倾有讲,family的感觉。」
休Cafe作为小型社企刚起步,Carina须亲力亲为参与当中很多店务,如筹备餐牌、食物供应、义卖活动等,虽然疲于奔命,但满足感是史无前例的大。
崭新概念 咖啡结合按摩
Cafe命名为「休」,寓意休息、放空、自在,是全港首间Cafe将咖啡与按摩结合,已于9月份正式开张,要先网上预约,服务将由视障按摩师提供。入行30年的陈诚忠师傅因先天青光眼而自小失明,他坦言视障人士没有太多工作选择,有点无奈,而按摩师的收入都不算稳定,「我们就算返长工都好像freelance,很多公司要不没有底薪,就是逐个客人计,就算有都很少钱,但你每天都要返工,每天都在公司,你没有工作做,都是没有钱。」休Cafe开张,只设有头肩颈按摩服务,不设全身按摩,但诚忠师傅乐见多了一个工作环境及待遇都不错的按摩地点选择。
增加视障人士工作机会正是休Cafe成立的初衷之一。根据失明人协进会2018年的研究报告资料显示,视障人士失业率达百分之十九,比一般人口百分之三,比例高出很多。过去一年多,疫情肆虐,经济不景,视障人士就业就更为严峻,按摩院数度停业,眼见一众视障按摩师手停口停,协进会就此推出「享明天」按摩券计划,客人先购买按摩券,疫情缓和再兑换服务,预付的一半金额将给予视障按摩师,解决短期经济需要。
意想不到地,按摩券计划反应热烈,得到不少人响应支持,协进会职员遂继续思考如何提升视障人士工作机会,萌生开办社企的念头,结合按摩与咖啡,望透过咖啡店增加按摩服务的客流,使视障按摩师重拾工作,同时缔造新工种予视障人士尝试。几年前,协进会曾举办同类型咖啡师培训计划,但没有后续安排,视障人士难在市场上找到工作机会,学得一技旁身却得物无所用,故协进会自食其力,向社署申请社企资助开设Cafe,身体力行提供工作机会予一班视障人士。
协进会社企委员会委员黄明慧(Jennifer)透露,社企资助计划的评审曾多番质疑咖啡店中按摩的可行性、客流量等,但她指出台湾、日本都有不少足浴按摩咖啡店的成功例子,助城市人放松、享受,而香港作为繁忙大都市,人们营营役役,正需要宁静舒适如休Cafe般的地方休息,她又强调社企不能够不断重复已有的服务,需要创新与突破来增加吸引力。
Jennifer自身都是一个充满突破的人。Jennifer于8岁时因病服食抗生素,却引起严重药物过敏(史蒂芬强森症候群 Steven-Johnson Syndrome),全身皮肤、指甲、脚甲、内脏黏膜皆脱落,那时候连医生都以为她会死,奇迹般,她活下来,但视力就大大减退,现时右眼完全失明,左眼只分辨到光暗及强烈颜色反差。视力受损,无阻她的读书路,她成功在主流学校完成中小学课程,移民到加拿大后,更获取6个奖学金升读大学,先后取得学士、硕士等共3个学位,她现时是一位心理治疗师,亦是社企「点字曲奇 Codekey Cookies」的创办人,为休Cafe提供曲奇轻食。
每块曲奇上印有英语点字,多块曲奇拼凑起来,就会形成特别的词语,如「TRUE」、「THX」等, Jennifer笑着分享,曾有客人订造「WOULD YOU MARRY ME」,要对方亲自解码,拼出惊喜。她希望透过能吃能玩又有意义的曲奇饼,带出共融的信息,同样地,休Cafe都是一个共融的地方。
我觉得休Cafe是个开始点。
在这里,希望不单做好这一间咖啡店,而是令到所有视障人士,甚至其他残疾人士、其他健全人士,不要去标签自己,或标签他人,去做一些正面突破,定会发掘到其他可能性。
为生命增添色彩
休Cafe确为子朗及Maggie的人生增添了更多可能性。
子朗一出生就有眼球发育不良的问题,眼球尺寸比普通人小,视力只有两成,视野较蒙胧,能看到近物及分辨颜色,好像看餐牌,就需要凑得非常近或借助放大镜、手机,才能看清上面的细字。子朗小时候曾在主流幼稚园就读,但适应得不太好,遂转到心光盲人院暨学校,一路由幼稚园读至中三,才到主流中学完成高中,「主流学校与心光始终有比较大的差别,一来课室较大,学习的东西又较多,进度亦会比我们快。」
读毕大专高级文凭后,子朗出到社会工作,主要以freelance及兼职为主,文职、摄影、foodpanda、快递员、复康训练员,他全都做过,却一直难以觅得全职工作,他指视力问题往往令他们的工作机会减少:
看不到东西一定有大影响,我们有能力应付他们公司的工作,但他们不清楚我们的视力情况、办事能力,就认定我们看不见、做不到,很多时候都未必会聘请我们。
尽管就业困难,子朗从来没有太多抱怨或负面态度,面对每一份新工种,他都努力尝试,学习拥抱新事物。成为视障咖啡师后,他笑言将来要自创一款全新口味的咖啡饮品,甚或自己开一间咖啡店。别人做到咖啡师,我们都可以做到。
与子朗相反,Maggie的仕途相对稳定,全职工作近30年,但由健视渐转失明,她的人生经历并不平坦。
Maggie初生与健全宝宝无异,双眼精灵,到渐渐长大,眼镜度数总是不对,当时还以为自己是「大近视」,后来到小学四年级看医生,才得知患有遗传性黄斑点病变,家中三姊妹都有同样的情况。
自此,她在李郑屋官立小学及伊利沙伯中学的弱视班度过小四至中三,弱视班被取消,就转到主流中学继续读至中五。看不到黑板、抄写笔记都困难,Maggie在学习上处处碰壁,会考成绩差,就索性投身社会尝试就业,不过,比起成绩差,同学的冷言冷语更令她难受,「以前年代,很难跟同学解释视力状况,试过有同学说『佢盲㗎喎』,当刻很难受。我还能够看见的,我还未完全失明,但你竟然这样说话。」
Maggie形容,以前未戴黑超时,自己是「眼大大、眼睫毛长长」,常被称赞眼睛漂亮,但她记得很清楚,20岁开始,视力急剧退化,踩单车时会撞柱,剧烈运动亦要放弃。那段时间非常难堪,无法适应看不见的生活,更重要是无法面对从此看不见,无法接受视障人士的身分,连跟朋友说都难以启齿。
自卑的时日维持足足10多年,期间,视力不断走下坡,至一个阶段必须拿白杖走路,她仍多番挣扎,抗拒拿白杖标签自己,多次因看不到路而失足、跌倒、受伤。到终于愿意拿起白杖,都拿得闪缩,回到沙田老爷家附近,担心让亲戚、街坊看见,更会直接收起白杖。老公的家人不太接受她,不满她成为负担,但Maggie不同意:「其实我与一般人无异,我自己都能够煮饭、做家务,但在他们的角度,觉得你看不见就甚么都做不到。」
Maggie续指视障人士的出路很少,没有太多选择:读得书多的,就做社工、政府文职;读得书少的,不是做接待员、接线生,就是做按摩师。
Maggie透过劳工处展能就业科寻找工作,曾在两间私人机构当接待员,一间待了1年半,另一间则待了足足29年,但她直言做久了很闷,但视力障碍限制了她离开或转行的想法,「当时觉得公司肯留我这么久,我就继续留在那里,我宁愿有一份工作,好过呆坐家中,很希望安于现状,没有想过去跳出框框。」直至今年二月头,疫症关系,公司裁员,Maggie被辞退,原打算直接退休,遇上协进会的咖啡师培训计划,走了一半的人生才迎来姗姗来迟的新转机。
20岁到现时50岁,中间经历很多转变,去到今时今日,我觉得我整个人愈来愈好,道路愈走愈顺畅。
原来我并不是只能够做reception,原来我可以有其他发展,原来我还有很多可能性,我的人生有更多的色彩,我好像找到我的第二人生。
资料来源: 眾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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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張樂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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