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照顾照顾者.三】嫁给轮椅使用者前路已知 仍需要社区支援
- [HK01]他是残疾人士,从小已使用轮椅代步,平日起居主要由双亲照顾。认识现任妻子,已是八年前的事。本来旁人都不看好这段关系,她的父亲起初更强烈反对,但这一切并没有阻碍他们结婚,即使她已可预视到,自己将会成为一个照顾者。......
他是残疾人士,从小已使用轮椅代步,平日起居主要由双亲照顾。认识现任妻子,已是八年前的事。本来旁人都不看好这段关系,她的父亲起初更强烈反对,但这一切并没有阻碍他们结婚,即使她已可预视到,自己将会成为一个照顾者。
不少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,成为了一位照顾者,而且难以纾缓照顾的压力,令他们心力交瘁。洪晓岚跟张嘉星认识差不多一年,便决定往后的路要跟他一起走下去。她婚后搬到丈夫的家,跟丈夫的父母同住。政府一直以来把不少照顾工作视作「私领域」,对照顾者的支援政策较少。目前像洪晓岚的家庭有三位照顾者,照顾的工作看起来较简单,但随着父母辈渐渐老去,她要照顾的对象变成三个人,负担日益加重,政府有什么支援呢?
张嘉星出生时,脑部缺氧引致大脑痉挛,指挥双脚的神经线坏死,故自小以轮椅为伴。即使智力没有受到影响,他小时候仍被安排读特殊学校。因为行动不便,毕业后难以找到工作。「进修后总算找到文职的实习工作,但能不能一直做下去,就不知道。没有工作的话,我就会在家做『测量师』。」他爽朗地说。记者追问,他才笑说「测量师」其实是指无业。太太补充:「我先生比较喜欢说烂笑话。」
她照料他身体 他照顾她心灵
张嘉星是一个乐观的残疾人士。在外人看来,太太作为健全者,先生是残疾者,「照顾者」必然是太太。「你别看他坐轮椅,经常要别人照顾,其实心灵上是他在照顾我。」洪晓岚说,「若你问我照顾的过程是不是辛苦呢,我觉得不是,我照顾他身体,他照顾我心灵,我觉得这足够支持我们走下去。我反而觉得,能不能相亲相爱去维持这段关系,才是最考功夫的地方。」
两人是在义工活动中认识的,相处下来,她发现他很懂得关心别人,重视亲情,也孝顺父母。她形容他当时很浪漫,每天接她下班,更会送上玫瑰花。有一段日子,他双脚受伤住院,她发现自己原来很想跟他在一起。
『你别看他坐轮椅,经常要别人照顾,其实心灵上是他在照顾我』
可有想到婚后需要多花时间照顾丈夫?她说:「当时恋爱大过天,还未看清现实。但我们相处时磨合得挺好,当时没有想那么多。即使我嫁给一个普通人,也难肯定他一辈子健健康康,有很多事不能预计。」她父亲起初不太同意这门婚事,她当时表现决绝,更伤害了父亲的心。「那时我对父亲说,『如果你无法接受他成为我的丈夫,那你别来我的婚礼了。』他问我是不是要老公不要父亲,我说不是,我也很爱他,父亲唯有接受。」
就这样,她成为了一个照顾者。夫妻亦明白,父亲难以接受,是出于对女儿的爱,担心她受苦。后来,她的父亲和张嘉星相处久了,开始了解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。相处时有如否外人所想像般困难?他们都说,两人无所不谈,结婚这么多年来,甚少吵架。然而,一段关系却不只是照顾和被照顾。洪晓岚出于爱而选择成为照顾者,但意料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。
结婚约五年后,洪晓岚怀孕了。那段时期,她的老爷得了一场大病,奶奶身体也不好,加上工作压力,她感到精神上难以应付。怀孕不足两个月,医生指婴儿无法发育,她流产了。「当时很期待小孩出生,也准备了很多事情。以前也渴望有小孩,现时则觉得随缘。」她说,失去孩子,是让人难过的事,但先生很体谅她,加上老爷奶奶和爸爸的支持,她度过了这段艰难时期。
虽然成为照顾者,但洪晓岚不想放弃工作,只依赖津贴生活。「以往我去上班,两位老人家照顾他;现在先生上班去实习,老人家可松一口气。最担心两老可能不舒服,不能东奔西跑。若然他们身体有什么事,而我要上班,就需要找支援。」后来,她奶奶做白内障手术,很容易头晕,夏天在厨房做饭,热气令人难耐,做饭变了一件困难的事。她唯有找家务助理。「老爷奶奶年纪也大了,已经坐七望八,政府是不是可以提供钟点服务,可以上门做家务,或是帮先生洗澡?」她说,现时政府提供的短暂社区照顾服务较少,严重伤残者才合乎资格,而且审查门槛太高。
由于她上一份工作工时长,老爷奶奶身体较差的时候,她曾在劳工处前后聘请了两个家务助理,费用分别是每小时80元及100元,但不足两个月,还是放弃了。「自己出钱聘请,要准备清洁用品,还要先把杂物移开,而且收费贵,那不如自己做。」她说,幸而现时的工作单位体谅,让她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,可以同时处理家中事务。
「现时丈夫早上去实习,我会叫他起床,老爷奶奶预备早餐,我帮他换衣服,送他上班,自己再上班。他下班回来,老爷奶奶会替他换衣服。到我回来吃完晚饭,我跟他洗澡,看看电视就会睡。」若有时晚上要开会或是上课,都是老爷奶奶照顾他。
他乡旅游获礼遇 本地用餐受歧视
家中有三个照顾者,她的照顾压力不算大。但她认为,社会推广无障碍友善配套仍然不足,对照顾者相当不便。两人每年会去一、两次旅行,她更深刻感受到香港的无障碍设施较逊色。张嘉星外出时,通常使用电动轮椅。他说,到日本旅游不用忧虑无障碍设施,当地的洗手间畅通易达,升降机位置方便:「在香港,常常要坐货运升降机,甚至有些升降机在垃圾房旁边。」洪晓岚则补充道,「那么,到底当坐轮椅人士是货物,还是什么?那些运垃圾车的升降机,又臭又脏!」
张嘉星续说:「港铁虽然硬件方面的设施做得好,但软件方面仍有待改善。港铁的升降机前有贴纸分开『优先用升降机乘客』和『一般乘客』,但一般人见到有空间就会涌入去。」他说,日本人很贴心,巴士司机会慢慢帮他放好轮椅,待他付钱、扣好安全带才开车;在香港搭巴士,往往连安全带也未扣好便开车。洪晓岚指出,「在日本和韩国,一般人不会用升降机或残疾人士洗手间,而是留给有需要人士使用。在香港,反而是有需要的人坐不到升降机,或是被认为妨碍其他人。有时坐港铁,叫职员放块板方便轮椅走动,他们也会『畀面色你睇』。」
出外用餐的待遇,香港和日本的经验也不同。他们在日本吃自助餐,本来要求坐在餐厅较尽头的位置,职员反问会否不方便取食物。在香港,较方便轮椅人士用餐的地方多为大型连锁餐厅。有时餐厅员工更要求他们不要坐在通道附近,以免妨碍其他客人,甚至安排他们坐在厨房附近。「常常有人在无障碍洗手间抽烟,亦有人在洗手间吃寿司,甚至有男女入去不知做什么。他们不知道外面有人等?」她说。
共度八年时光 「我仍觉得幸福」
洪晓岚和两老共同照顾,也和被照顾者互相扶持。对她而言,照顾的工作不算吃力,甚至有一份力量支持她。「别看我先生好像什么也无法给予,和他结婚八年,我觉得很幸福。老爷奶奶把我当亲生女儿般疼惜,他也疼爱我父亲。我们的家庭过时过节会聚在一起,甚至会一起去旅行,也许很少家庭可以做到。」
「你问我照顾是否辛苦?体力上一定是。但我们会一起洗澡,是不是只有我服侍他呢?又不是,有时他会替我淋水、擦背。有些事看起来是我在照顾他,但实际是我们互相照顾。我在病人自助组织工作,有时他也会过来做义工;当他要出席活动,我也会陪他。若有些事情我们都想做,就会一起去做。」她说。
「结婚前,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。但婚后,我发现没有他在身边,好像欠缺些什么,也会很想念他。」她坦言,结婚时身边很多人质疑她的决定:「为何会选他?」「吓,为何你先生是这样?」「好拣唔拣,点解拣个残废啊?」这些难听的说话,都没有动摇到他们的感情。作为被照顾者的另一半,经历过八年共处的日子,照顾的工作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关系,反而让他们累积了点滴回忆。
暂顾服务门槛高 难符合申请资格
张嘉星慨叹,现行制度下,若夫妇其中一方在公开市场就业,就无法申请政府福利,需由有工作的伴侣独力支援。2016年,关爱基金推出「为低收入的残疾人士照顾者提供生活津贴试验计划」,为有需要的残疾人士照顾者提供经济援助,让有长期照顾需要的残疾人士能在照顾者的协助下,继续居于社区,并获得妥善照顾。
然而,被照顾的残疾人士须正在轮候政府资助的任何一项指定的康复服务(主要是院舍或寄宿)或医院管理局的疗养服务,才符合申请资格。计划名额有2,000名,但社署回覆,领取津贴个案只有1,520宗。申请者照顾的残疾人士须在政府认可服务机构下接受服务,才可获邀申请津贴,政府曾发出14,740封邀请信,但只收到1,927宗申请,反映受惠者为数不多。
此外,残疾人士日间及住宿暂顾服务名额极少,服务使用者毋须透过社署康复服务中央转介系统申请,主要靠需要服务者自行向单位申请,而且往往很快额满。社署回覆,署方没有备存有关残疾人士的日间及住宿暂顾服务的轮候人数、轮候时间等资料。故此,政府难按需求而增加服务名额。社区照顾服务方面,包括家居照顾及综合支援服务等,则只限于严重残疾人士。
故此,张嘉星的个案并不符合资格申请相关服务。洪晓岚表示,「政府做得不足的是,即使有照顾者津贴,却要先排期入住政府的院舍。从人权角度看,像我先生这类残疾人士应该可以选择留在社区生活,除非他真的完全无法活动或瘫痪。他还有活动能力,是不是一定要先轮候到宿舍,才能取得津贴呢?」
资料来源: HK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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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歐陽翠詩
残疾人士,婚姻,社会福利,劳工及福利局,残疾歧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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